冬至将至,下了一场瑞雪,整个应京城上下都笼罩在欢天喜地之中,热闹而忙碌,连皇gong也不例外。
等到冬至那天,女帝会前往天坛祭祀天祈谷,gong中上下自然忙碌非凡。
虽然蒋家的书业,因为被查出来偷漏版税,补了一大笔钱,但阿瑛也下旨安抚,说蒋家不善明算,表示理解,又赐给了蒋贤妃许多玉石珍宝。
黎无非告诉我,得益于hubu主持定下的新规,从此书业不会再由蒋家垄断,来京告状的几位书商的案子,也被他摆平了。
萧黎两家不会去吃蒋家退出的市场,要还利于民,黎无非会心一笑地点点tou,招呼我一起喝茶。
喝完茶,我便去了gong里,当着蒋丽卿的面和阿瑛汇报,公事公办,任谁也说不了什么,尽guan蒋丽卿的面色略显苍白。
我上呈了许多鞑靼来的珍奇宝物,阿瑛抬眼瞧了几眼,只挑了一件金貂裘,然后大手一挥,批准了一chu1与鞑靼互市的口岸。
接了旨意,我喜气洋洋地回到萧家,总算解决了心tou的一桩大事,便去书给阿勒同,走的是官驿官函,留有存档,不怕旁人说我私通别国。
此刻的我,站在阶前观雪,志得意满。
曾经的靖远伯府,如今的镇北将军府,还有旁边一墙之隔的hubu尚书府,压倒xing的荣chong,让任何官吏都想着来巴结我。
大哥和二哥每天都要tou疼如何拒斥变着花样想来讨好萧家的人,就连萧家的女商也要谨小慎微地对待来自官场的人。
树大招风的dao理,我是明白的。所以我打算年关一过,便让大哥二哥致仕,回辽东萧家经营祖业,我想寻个机会入后gong,以后日夜与阿瑛相伴,长相厮守。
如今的萧家,便是我当初想象中的昌隆,可这种昌隆是用阿瑛一人的痛苦换来,这事儿始终压在我的心tou。
就像裴jiao娘说的那样,是我欠她的,当牛zuoma我也要好好补偿她。
冬至前三日,女帝要于天坛的斋gong斋戒沐浴三日,然后领百官祭拜上天,祈获丰年。
北方习俗,冬至团圆吃饺子,前几天萧丛特意从海外赶回来,并萧家一众亲属也都陆陆续续来到,因为今年冬月十五是我三十岁的生辰,就在冬至后几天。
萧丛回来之后,我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欣喜,亲自去厨房包饺子,从和面到拌肉馅,全都亲力亲为。
就算是地位显赫,家财万贯,有些东西是权力和金钱无法替代的,我很珍惜这种家人之间可贵的记忆。毕竟自从爹娘相继离世之后,我便成了萧家的长辈,再也不是有父母可以依恋的小孩子了。
用的厨灶是我刚来京城时,新垒的地炉。那时我爹不满新造靖远伯府的构造,ying是在后院造了个小厨房,厨房旁边便是我和萧丛的住chu1。
萧丛那时候住不惯,还水土不服,我便常常来厨房为她zuo些面食,顺便给爹爹也来一份,有时肉酱zuo多了,还会让人快ma送到扬州给我娘。
或许阿瑛从来也没有ti会过这种感觉吧,对她而言,父皇和母后如同巍峨的两座大山,时常训诫,而宗室则是时刻盘算着要害她的仇敌,如今的宗人府还关押着许多gong变时站错队的宗室王公。
最是无情帝王家,也怨不得阿瑛生来便ti会不到如何与人共情,她只是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高位上,看着在她脚下辛苦挣扎的芸芸众生,顺便割掉那些不安分或是看不顺眼的杂草。
为了方便和面,shen上打着襻膊,要是让旁人看见一个shen着御赐斗牛服的女子,却挽着袖子在厨房辛苦耕耘,恐怕会惹人窃窃私语吧。
儒家说君子远庖厨,当年齐宣王见堂下有牛牵过,将以为祀,觳觫不止,宣王却下令以羊易牛。
见牲牛觳觫,却不见羔羊待宰时的可悲,人的怜悯之心就是如此乖戾。阿瑛便是如此,她接受不了我遭逢戕害,对旁人却一概熟视无睹。
孟子以此勉励齐宣王施行仁政,虚伪吗?我倒不觉得,就好比荀子说,人xing本恶,其善者伪也,但善也好恶也罢,爱之yu其生,恶之yu其死,人xing使然。除了人本能的同情心,我想不出任何推行仁政的动力,可偏偏这种东西,阿瑛shen为帝王是没有的。
仅凭一人的好恶,一时的利害功过,一夕之间,所有人的生命都有可能瞬间被剥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以前的燕王、洛王,再到萧家,以及前段时间被抄家liu放的薛籍一门。我承认阿瑛zuo的许多事都是对的,她是天下女子的希望,可是面对着手握重qi的天子,仅仅是基本正确,还远远不够。
想着想着,锅里的水开了,我手忙脚乱地把簸箕上的饺子挨个下进去。
听见shen后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我温声dao:
“饺子已经下锅了,姑母等会儿盛过去,你回炕上nuan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