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客人散时，已经是三点钟光景，冬天夜长，到七点钟时天还是灰蒙蒙的。程谨之虽然受的是西式教育，可是天底下没有新娘子睡懒觉的理，何况慕容沣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和衣睡了两三个钟，就起床了。侍候她的木莲是她从壅南带来的，见她起来，忙替她放好洗脸水，预备好牙膏。她洗漱之后，照例要花两个钟梳化妆，因为今天是过门一天，特意穿了一件霞影色织锦旗袍，梳了中式的发髻，发髻之中横绾一支如意钗。她的

慕容沣一直出了穿厅，才对舒东绪说：“拿来我瞧。”舒东绪递上那张短笺，他接过去，那字迹仿得有七八分像，乍然一看，竟十分类似他的亲笔。再一看后的印章，不由紧紧着那张纸：“一定是她，这印是真的，定是她趁我不备偷盖的，她仿过我的字，除了她，再没旁人。”舒东绪：“陆司令说虽然是个年轻女子，可是模样并不十分像尹小姐。”慕容沣十分干脆地说：“叫他们将车开出来，我去治安公所。”舒东绪并不声，慕容沣怒：“聋了不成？快去要车！”

舒东绪见他大发雷霆，只好立刻派人去要车，一边派人去告诉何叙安。何叙安知了之后，“嗐”了一声，叫过一名女仆，细细地叮嘱她一番，叫她先到后面去告诉程谨之。

花团锦簇中的喜事（4）

程谨之听到前面堂会散了，宾客渐去，喧哗的声音渐渐地静下去。而画堂之上一对红烛，也已经燃去了大半，正在隐约疑惑时，一名女仆走来，满脸堆笑地说：“前面的何秘书叫我来告诉夫人，六少临时有紧急的军务要理，所以会晚一点进来。”

嗡地议论，有人说是俄国派来的特使，有人说是扶桑来的特使，因为戏台上正唱到紧要，过不一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差不多回到了戏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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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陆次云：“在这边办公室里。”引着慕容沣走过短短一个过，推开了门。慕容沣眼见一个女子面向里垂首而坐，穿着一件松香色棉旗袍，瘦削的双肩孱弱得似不堪一击，他的心骤然一紧，脱口叫了声：“静琬。”

因为有路灯，车窗玻璃上映出影子，慕容沣心绪烦乱，只望着车窗外出神。承州取消了宵禁，可是这样三更半夜，路上什么行人都没有，惟有他们的汽车呼啸而过。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到了治安公所，陆次云早就赶了过来，慕容沣一见他就问：“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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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东绪：“不如先叫人去看看，如果真是，再安排车去接也不迟。”慕容沣嘴角一沉，转就往大门外走，舒东绪着了急，几步追上去，说：“已经三点钟了，六少，这样晚了，今天是您大喜，房花烛夜……”慕容沣回过来，狠狠地：“你他妈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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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之“哦”了一声，因为看桌上的合卺酒，伸手摸了摸壶已经是手冰冷，于是说：“那将这酒再拿去温一温吧。”自有人答应着去了，她重新坐下来，但见艳艳红烛，焰光跃，那玫瑰紫色的窗帘之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那女子闻声回过来，却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他一颗心直直地落下去，只是失望到了点，窗外北风呜咽，那寒意一直渗到心底最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