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鲸的嗓门压得很低，唧唧哝哝的，实在听不清楚

这帝王家，从来不是个能容下家长里短的地方，一旦谈及琐碎，就说明后有大钩子等着他。

“那也不尽然。”贵妃那双金环璀璨的眼眸睇住他，笑，“我进这些时候，也曾留意过少监办事，可算是滴水不漏，未见得不及梁掌印。少监只是缺个机会，缺个能扶植你的人，只要少监愿意独自闯一闯，他日青云直上，别说是个随堂，就算是秉笔、掌印，也不费灰之力。”

贵妃早前也听说了梁遇驭下极严，见曾鲸油盐不进，才知这个传闻是真的。可她不死心，趁着梁遇不在，要是拉拢了他跟前信任的人，那么她在里就能如虎添翼，不必再忌讳皇后了。

贵妃哦了声，“十五年，可是老人儿了。我听说梁掌印二十岁那年，就代前掌印执掌司礼监，曾少监今年二十三，比梁掌印可整整晚了三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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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长吁了口气，心不识抬举，谨慎得过了，也只有在人手底下当碎，登不上高位。不过这梁遇的基之深，确实出乎她的预料，她进京之后便私下打发人活动，不是东厂、锦衣卫，还是内阁，想挑出个敢于反他的人，竟是一个都挑不着。

人，一心为主子办事儿，风日晒不在话下。娘娘的好意婢心领了，那么金贵的伞，婢用着怕折了婢的草料，还是娘娘留着自个儿使吧。”

曾鲸自留了一份心，嘴上仍据实作答：“回娘娘的话，婢八岁进，到如今已经十五年了。”

贵妃莲步翩跹，在他边上转了一圈，和声问：“少监进多少年了？”

曾鲸听在耳里，知贵妃这是在利诱他。若说半点不心动，那也未必，毕竟天下利己的人多了，不独他一个。但心动过后，只要敢踏出一步，那么就是把脑袋放到了铡刀之下，不知刀锋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恐怕还未尝到权力的滋味儿，脑袋就先搬家了。

恰在这时，里传出皇帝的咳嗽声，曾鲸不敢耽搁，忙向贵妃行了一礼，疾步往殿内去了。

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慢悠悠从木制的台阶上走下来。这凉风殿的布局和其他殿不一样，形制颇有盛唐之风，临水而建，殿上还有殿。殿与殿之间用合抱的子撑起相连的棚，那打磨得发光的木地板透出琥珀色的光，不染一点尘埃，明净得几乎能倒映出人影来。

所以只能从皇帝上下手，皇帝有今儿，全赖梁遇辅佐。人在患难时能够相依为命，进了富贵窝儿可就不一样了。过去的狼狈岁月不愿意有人记着，除掉那个知情者，就是顺应天意。

他蓄地笑了笑，“娘娘玩笑了，婢是个没出息的人，掌印秉笔权大势大，境也艰难，于婢来说，一个随堂的差事足够了。人说可着帽子，帽子太大了遮眼睛，婢本来眼神儿就不好，还是不这个痴心妄想了。”

贵妃负着手漫步踱过去，皇帝的声音隐约传出来，“这个叶震，竟敢勾结乱党，煽动瑶民……”

曾鲸还是那样四平八稳的派，微微一笑：“婢等不过是承办使活计的，这世上和掌印一样足智的人，又能有几个？婢蠢笨，不敢有别的想儿，只要能跟在掌印边学着办差，就是婢最大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