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前安王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留下一瘸一病两个孩子。

父亲说：“那天微服，准备出门，临行前在库房看见你，你年方十二，穿着淡绿色的布裙，带着小银簪，笑嘻嘻的，圆圆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站在翠竹下，仿佛无忧无虑，就好像从画里出来的姑娘。我冲着你笑了笑，你倒大胆，拿眼睛恶狠狠瞪我半天，扭跑了几步，又回看了一眼，忽然脸红了。”

今上登基，改朝换代。封庄孝安荣贞静皇太后为庄孝安荣贞静太皇太后，封皇后为荣安惠顺端僖皇太后，封太子妃霍氏为皇后。瑜妃李氏自愿殉葬有功，封端和恭顺温僖皇贵妃。

祈王站在花园小山上的望香阁里，推窗远眺，痴痴地看着南方。

太后笑了。

太监搭话：“毒酒为佳。”

长久的等待，她带对方没力气蠕动后，俯□，取出铜镜，放在她眼前，让她看见自己难看的面孔，轻轻附耳，用最温柔的语气：“妹妹真是花容月貌，对先帝情深意切。姐姐会奉命封你皇贵妃，好好陪着先帝千万年的。”

三十年恩仇落下帷幕。

瑜妃睁着眼去了。

毒发时痛苦万分，全骨肌肉收缩，慢慢抽搐成一团，死状极惨。瑜妃砸了酒杯，用不敢置信的视线看向她，僵的咙吐不出半个字，不停地重复：“你……你……”

今上发愤图强，全心扑在国事上，收拾臣，整顿朝纲，赈灾放粮，诸事繁多，样样重要，也没空发落这个哥哥。

投足间姿态优雅。她对这个旨意并未有太大的反应，淡淡地接过，淡淡地谢恩，盛装打扮，先碰碰匕首，然后放下，摸摸白绫，思索片刻，还是放下，最后看看毒酒，小心翼翼问：“我想面地去见他，该选哪样？”

祈王越发安分守己，唯唯诺诺，满脸任凭发落的老实样子，倒让人不好发落。

人虽知，均不敢言。

他永远记得五岁时，躲在花园里和太监捉迷藏，偷偷听见母亲和父亲在说话。父亲打趣，提起先帝与母亲相识之事，母亲的脸上忽然出少女般的绯红，扭着衣角，好看得就好像假山旁的山茶花。

这是他永远温柔可亲，循规守据的母亲。

瑜妃举杯，一饮而尽，却不知此毒除“鸠”外，尚有“牵机”。

母亲也笑：“你没穿太子服饰，尽把眼睛往人家上粘，傻傻愣愣的，我还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当时转过眼，将你怒看，想训斥走开，没想到你却红了脸，就像只烧熟的大虾。我见你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

太后暗命，瑜妃随葬先帝，入棺时发遮面，糠口，使其无脸见人，有口难言。

望香阁内书桌上，堆满画轴，他缓缓展开，出里面的装美人，容貌秀丽，手持绢扇，立于牡丹花下，语笑嫣然。

皇太后痛失爱子，经常午夜梦醒，想起那些年的各种阴私事和瑜贵妃那双怨毒的眼睛，有些害怕报应，从此皈依佛门，吃斋念经，行善修，为孙子积德。心开阔，对祈王的怨恨也慢慢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