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如不是深秋风冷，倒也是与月对酌的好时节。

泽兰与云苓两个守在门外，拿眼神商量着是不是该进去问一问，到点儿了主子几时摆饭，到底是泽兰胆子大，进门唤了两声没见应答，便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正巧撞见青青侧过脸，带着满脸的泪。

这一线，似天地山川将她们分隔永远。

陆晟嘴角有一瞬间的笑，短得让人难以捕捉。

入夜时陆晟才与几位军机大臣一将封赏议定，周英莲捉摸着他必定是要去景仁，却没料到一开口，皇上改了主意，要上长春去与老妻一续。

到底是无心醉逍遥，有心自然牵牵绊绊不得放纵。

这屋子这才安静下来，青青转过脸，抱住锦被，许久不曾透出一丁点声响。

又是才，才，一叠声儿的才，前朝的规矩早忘了，新朝廷的理却记得清清楚楚。

皇后正等着他说这一茬，这一开口，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皇上不要怪臣妾多嘴，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臣妾有些话是不得不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为何要去沾俄日敦家里的？这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旦闹起来，既伤了叔侄情分，也终归是伤了皇上的脸面――”她这一连串的俗语用得

陆晟喜亮，满福在皇后的示意下再给屋内多添了两盏灯，将夫妻之间的方寸余地照的纤毫毕现。

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时间仿佛停滞，午后的光带着一难以言说的调笑与讥讽落在她与他之间。

她便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福一福，一句，“臣妾告退。”

元安再一次重重磕，“才该死，才有罪。”

陆晟到门前落轿，没让惊动人，进屋时近日刚升了位份的月贵人正坐在皇后脚边陪着聊些家常话，见了陆晟，一低方请过安便红了脸，倒也是个收放自如的能人。

皇后脸上的笑挂不住，正要开口解释，陆晟又说：“俄日敦的事，也多亏有你。”

原来她哭时，竟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晟落了座倒不着急开口，只端着茶杯慢慢品着长春里的陈茶，忽而又想起来这茶若是那一位喝了，一定要说两句“不讲究”，再一掀眼，连同他陆家上上下下一个都瞧不上。

“――”

一片沉寂过后，他的额抵在光而冰冷的踏脚木上，视野所及皆是卑微之物。然而仿佛幻觉一般，他听见她的笑，清脆而短促，透着她底的苦，苦不堪言。

她声音冷冷，“你务必记着，你欠我的，一生一世都还不清。”

她发怒，他仍然恭敬，行过礼，“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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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里陆晟给她脸，径直说：“横竖都是看在你的面上，谈什么喜欢。”

陆晟却也不看她，反倒是对着皇后说：“朕还有事，月儿先回吧。”

皇后这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凡与陆晟一待着，若手上没活儿，便浑不自在，她这会子又找了个小锤子自己个砸桃当消遣，闲来凑着趣儿说：“没想到，月儿倒是个贴的，最得皇上喜欢。”

他的声音不大，素来温温柔柔，说起慷慨之辞来，也带着痛彻心扉的意味，让听者的心不由得跟着他也一并抽痛起来，毫无征兆，也不知何时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