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大地隐隐在震，后渐渐响起战飞蹄踏地之声，一下一下，飞快迅猛，有如江河之涛而来，层涌不断。

纵是依他之令，直接坑杀所有乱军，又能比眼下好过到哪里去？到底都是人命。

孟廷辉早已下，人在曹字雄等人于城外二里搭的简帐外，半屈着子，一阵阵地干呕。

怎能不杀！

他的母皇曾经披甲，纵驰骋于狼烟战场之上，过手之命又何止几千条。

只是她不知，那个名震天下、高高在上、雍华无双的绝色女子，当年是不是也会怕，也会惧，也会后悔自己的双手沾了血？

狄念抽剑砍翻一人，抬臂抹了把脸上热鲜血，飞快地回去看，夜色火光之下，人之中甲亮非凡，帅旗之上诺大一个“宋”字，借着血色，直映透了他的一双眼。

火势，城外两面亲军将士不敌烈火之势，弃门而退，里面乱军已有不少冲将出来，持抢与亲军士兵们杀作一团。

是该杀。

后忽然响起微重的脚步声。

冷风划过她的肩，钻入她的官服领口，生生令她粟。

……

她的双手撑在膝，埋下去。一长发早已散乱不堪，从下来垂在眼前，遮了天遮了地，遮了自己一双眼。

沈知书

闭着眼，指甲尖一把掐进掌心里。

可她不知自己心里为何会如此难受。

她一回参与兵事，便让几千条人命在自己手上没了影踪。

想想高海死不瞑目的那双眼，想想那些乱军目无王法不顾皇威的样子，再想想北境这一路上的几十个营……

沈知书顿足，看了她半晌，方：“且先去睡一会儿，天亮时便送你回青州。”

虽知不可能听得见，可耳边分明传来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杀戮惨嚎之声，不休不止，声声正戳她的耳。

孟廷辉猛地站起来，回去看，正对一双漂亮的眸子，夜色中沉沉黯黯，其间依稀透着远天火光。

孟廷辉点，抬脚朝帐子里面走去，可将入之时又回，瞅着他：“沈大人今夜可会拟折子给皇上？”

他若是看见此时的她，会不会笑她无用，会不会笑她懦弱，会不会笑她成就不了大事？

他脸色轻变，半晌才：“你来是为宣敕诏谕，剩下的事情与你无关。曹字雄会留下来，妥善理城中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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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外城这么这么远，仿佛仍是能够闻到那重的血腥味。

一整日未进水食，心恶心至极，胃里酸翻，可却吐不出东西来。

几千条人命。

夜幕无星，黑得如同浸了墨一般。

但如今她却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满足。

她抬手拢发，脸色平静，开口时声音却有些哑颤，“我若回青州，此城中诸事又该如何收尾？”

内城之门被关，乱军在瓮城之中又何来生路可逃？外面狄念所率的皇上亲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骁悍之兵，还有宋之瑞从青州大营领来的那一万人，想要屠杀这些乱军定是不费灰之力。

原以为只要能为他尽她所能的，便当是开心的，便该是满足的。

可她又能怎样？

双肩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