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夏病（一）

这样的天里，不仅人没有神，动物也没有神，就连那些每年叫得歇斯底里的蝉都偃旗息鼓了，死了似的昏睡在叶丛中。

他本来是个相当开朗聒噪的少年，只是不知为什幺偏要安排他跟这个闷得要命的小暑住在一起，想想也真是没有劲的。

然而想起他用剪刀剪了小猫耳朵的事情，小暑便对他连一丝同情也没有，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一瞬间起了个念想要抱了猫故意跑到他面前去转悠一圈，想想实在太过无聊了，也就作罢。

小李立刻又在旁边絮叨，“别看这个烟云小姐平时凶巴巴的，都不拿正眼看人，但待你倒是真的好。早知我也去伺候她了。”

都说顾景仁是发烧烧坏了脑子的，如果跟他一般见识了，自己岂不是也成了个烧坏脑子的。

这梅雨天的热，却也不是那种爽辣的酷热，而是闷热，仿佛置在一只密不透风的大蒸笼里，动一动浑就都是汗，不动，浑也都是汗。

顾老爷又去了广州，二姨太三姨太照例是闭门不出的，下人们也都是一副倦怠模样，完了本分事情，谁也懒得再动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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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去开了门，是女佣陈妈，她在门口递过来一个藤编食篮，说了声是四姨太吩咐了给小暑的，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因为跪了一夜，他的脸色有些灰扑扑的。

小暑是待在门口每隔一段时间进去替她们端茶送点心的，这是份内事，本来也没什幺，但是那几个太太也都不是什幺正经娘们，平日里气惯了，现在看到个才十来岁的小男孩儿也总禁不住要过去耍弄一番，尤其是里面一个旧时青楼出的太太，一次看到小暑时就拿了一双手去捧住了他脸，边笑边对着烟云叫着，“啊呀，真俊的小

小暑默默地看着那几样东西，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起来。

这一年的暑热好像是趁人没有防备的时候一下子蒸腾起来的。

小暑第二天早晨路过花园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跪在花园小径上的顾景仁。

说兴正的小李吐了吐，只能扫兴地关上了话匣子，一肚子的话生生地闷在了肚里，那感觉是相当的难受。

食篮放在桌上打开来，香的吃食之外，还有一瓶跌打药。

这幅样子不能说是不惹人同情的。

偌大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发像鸟巢一样地散乱着，衣服子都被水和灰尘弄得脏兮兮的，脸上颈上都是一条条被顾老爷教训留下来的伤痕，表情则是一如既往的痴傻，总之看起来是丝毫都没有顾家大少爷的样子了，反倒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

只有烟云还有神，她去找来了别家的几个姨太太，在那小门厅里放了几盆子冰，用风扇对着，然后几个女人就这样聚在一，闭了门打起了麻将。

嫌烦般的瞥了一眼小李。

小暑不知烟云是什幺时候学会打麻将的，但她确实是会，并且打得相当熟练，眼睛专注地盯着牌桌，细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撵着牌，十分自在自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