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凭阑大睁着眼，险些忘了手在哪脚在哪，忽然踉跄着奔了出去，“阿六！”

江凭阑听不大真切，俯下去，“阿六，你说什么？”

“小姐……”他着气，“您还是这么调……又戏弄阿六……”

她一惊，几近打击之下大脑反应迟缓，似乎还在思考这意味着什么，未等想明白，眼看着阿六弯了弯嘴角就要闭上眼，她只得拼命摇，“阿六，我没听清楚，我没听清楚！你撑住，再告诉我一遍！”

阿六看着跌坐在雪地里的人笑起来，“小姐这回可丢大脸了……”

回廊里的灯笼被风得一晃一晃，昏黄的光透过来，照见雪地里的人，她乌黑的长发沾满了细雪，整个人看起来像刹那间苍老了十年。她就那么静坐着，一点响动都没有，却比疯狂呐喊更叫人痛心。

她知商陆上的血迹是从哪来的了，可她不敢问，她不敢问阿六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敢问究竟是谁伤了他。

他没能说完的那句话是：我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北风呼号，大雪铺天盖地卷来，跪倒在那里的女子却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她的官帽早在那一路奔命里没了影，发髻也被风得散开来，只剩了高束的一缕尾。

她一生至此从未活得如此弱，忽听那至死坚毅的男子糊开口：“小姐……喻妃在……王府……”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等你好了就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弟兄们，他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这一声“啪”似乎响在离耳很近很近的地方，震得江凭阑浑一颤，以至很长时间里，她听不见周遭一切响动，也听不见自己近乎嘶哑的呼喊声，“阿六，阿六……我还活着，你怎么敢死？你们都走了，谁来保护我？谁来保护我……”

“小姐别哭……”阿六颤抖着抬起手来，想去替她眼泪，抬到一半却又停住，看了看自己满是血污的手，似乎觉得太脏了，只得笑起来，“我会告诉十七，被鞭子打都不哭的小姐……为了我们哭了……他一定很高兴……我也……”

?s  i  mi  sh  u  w  u  .com

“阿六好不起来了……”他疲倦地摇了摇，“不过……十七已经走了……我可以去告诉他……”

，也寻见了生命的归。

他忽然呕出一大口血来，悬在半空的手直直垂落，“啪”一声砸在雪地里。

江凭阑心猛然一震，十七已经走了，十七已经走了？她鼻子一酸，眼前霎时模糊成一片，未及眨眼便有的泪溢出，一滴滴落在阿六的手背。

她奔得太快，几乎要成了一抹剪影，真到了阿六跟前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牙齿拼命打着颤，紧紧攥住他沾满鲜血的手，似乎想要扶起他，却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嘴角涌出鲜血来，一偏“呸”一口吐了，骂骂咧咧似乎在嫌这口血碍事，打着颤：“喻妃在……在王府里……何家别苑里的才……才是假的……”

商陆一直在她后不远

“我没有戏弄你，我没有！阿六，别睡，这是命令！我扶你起来，阿六……”江凭阑攥着他的手想去拽他，却不料脚下都是积雪，这一拽，人没拽起来，自己反倒跌了一跤。

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淌在男子染了血的脸颊，而他的嘴角微微弯起，至死仍着心满意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