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书在栏杆搁下笔，从袖中掏出一打银票递给裘蓝湘。

张和才憋了半天才忍住，没冲那个拇指翻白眼。

他前脚方出，后脚便僵在了门槛上。

汪溱是个五十出的海船账房，嗓门大，人也随和。同张和才站在一，他抬手拍拍张和才肩膀，指指辽书笑：“他就这样儿，这事儿家里也老有，张总甭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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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目光相，隔着三个人，两丈路，和一段渊源。

裘蓝湘：“贺大哥，我知你义薄云天，只我是个生意人，岸上许多事求了你，这几张银票你当是安我之心，万请你收下。”

他有些北方口音，看在这份上，张和才让开他的手，耐着子勉强笑：“裘家主……想得开。”

裘蓝湘过来时张和才只抬了下，注意便又回到库账，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辽书下笔，他便又抬了。

裘蓝湘反对着这里，仅了个烟红的背影，辽书直望着那片刻，再度撂下笔，平了声：“二位稍候。”旋即朝角门径直而去。

第十三章

盯着和裘蓝湘推拉的贺铎风，还有他后环臂倚墙立的李敛，张和才惨白着脸想，是他娘的后者。

缺个人活儿没法干，可也不能说什么，在心里骂了句娘，张和才也搁下笔，揣起袖子等辽书。

汪溱：“嗨，小书长的好么，大就不大在乎这个那个的了。再者了，主子都看得中，我们下人的能说啥？不过你看着，他也就是脾气厉害点儿，人么，嗯。”他竖了个拇指，又放回袖子里。

前些日子他还在计较，说近来倒霉，不知菩萨是埋怨他久不去朝拜恼的，还是埋怨他朝拜了，捐的银子不够才恼的。

他现下肯定了。

张和才和李敛的几个照面中，她五官从来复杂，笑不是笑，恨也不是恨，这是张和才一回见到她口鼻眉眼，全表一个意思。

裘蓝湘冲汪溱歉意一颔首，走来对辽书：“阿贵，你上有银子么？我起急了。”

张和才见到李敛倚墙的姿势散开，侧变正，直直盯着他。她面上一切表情消散，尽转错愕。

张和才吓糊涂了，脸皱得和只老橘子一样，脑子连过没过，脱口痛骂：“我佛啊！你丫的掉钱眼儿里去了你！”

错愕。

裘蓝湘似与外间押车人在推拉些事，二人走到近，还未出院，便听得外面一男声：“你莫再劝了，这银票我等实不能收。”

裘蓝湘接了银票朝角门外走去，那方板车正徐徐而出，府外那班人将之尽数押回码去。

一点灯笼火批对，忽听得裘蓝湘唤：“汪叔。”

二人又等了片刻，张和才饿得胃都响了，裘蓝湘与辽书还未回来。和汪溱商量了一下，二人揣起库账，亦朝角门而行。

汪溱还未搭话，辽书便停了动作，抬首：“大？”

他这声痛呼蓦然，众人刹那静默，皆望向他，李敛自然也不意外。

张和才耳中听着这话，跟在汪溱后跨出角门。

李敛又换了张面孔，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梦都认得。

望着面色苍白，手脚皆的张和才，李敛忽然纵声

张和才：“……”

只这纯然的错愕仅持续了片刻。

辽书正引颈望着角门，面上表情淡薄，眸色却星火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