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楼有些彷徨，看着那只手犹豫不决。脑子里千般想奔腾而过，猜测若是把手放上去，后是不是顺带着会衍生出别的什么来？可是不领情又不行，皇帝给你脸，你敢叫皇帝下不来台？她没法子，伸手搭了下，很快便收回来，退到一旁谢了恩，欠往台阶上引，“外这样热，万岁爷仔细中了暑气，快里请。”

有点邀功的味，音楼这才好好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着点

皇帝缓缓点，“想是到了北地扎儿，回南方反而不适应了。我看了好些县志，南方近年动辄赤地千里，还有疫情，难保不是沾染了六邪。”吩咐御前总太监崇茂，“给王坦传个口谕，让他亲自过来。要仔细地瞧，用药也别苛减，只上库里提去。”

转往外看，穿飞鱼服的内侍进来，到近前站定了，胳膊往前凑了凑，笑：“娘娘您瞧，婢奉了主子旨意伺候狗爷。主子疼爱，一直叫养在养心殿里，婢半点不敢怠慢的。今儿娘娘回来了，婢送狗爷物归原主，向娘娘交差啦。”

那王坦是太医院院使，正宗的一把手，历来只给君王瞧病，这回破例让他伺候一个太妃，实在是很大的脸面了。崇茂应个是，退到帘外发话去了。

雨后的太阳威力未减，**辣照在她背上，稍停留一会儿就觉烧灼生疼。皇帝的皂靴踏进她的视线，然后一只手探过来，袖口挽着端正的一素纱，掌心平摊，没有丝毫僭越的地方，反而看出些细腻的温情来，连声音里都着笑，“你底儿弱，礼到了就是了，快起来。”

低下台阶跪拜，两手趴着砖：“婢音楼，恭迎圣驾。”

皇帝和颜的时候眉目里有种难得的温，那种平和没有棱角的神情，不像个俯治天下的君王，却像个受尽了荣华的贵公子。她这样局促，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好，只是一笑，提了袍角进殿去了。

登座看茶，见她在下首规矩站着，上下打量一番：“气色还是不好，别拘礼，来坐下。回传太医过里瞧瞧，究竟什么病症儿，拖了这样久！是不是肖铎伺候得不好？在南方没叫人看么？”

音楼正要谢，隐隐听见两声狗吠，才想起来南下之前皇帝曾经答应送她一只狗。又想起肖铎那天别扭的话，说她没出息，一只狗就勾了魂儿，现在想来真是五味杂陈。

音楼笑起来，淡淡的色还带着病气，歪在锦上，像一副水墨的仕女画。皇帝心里高兴，对那太监：“甭在娘娘跟前摇尾巴了，知你图什么！崇茂，平川养狗有功，赏他一把金瓜子儿。”说着也去狗上捋了几下，笑，“惠王家产的那一窝，就数这只最尖儿。你瞧色好，大脸盘儿开阔，是朕挑细选的，你喜欢吗？”

音楼听了觉得有意思，这些太监谄媚，连狗都冠上爷的名号了。再看那叭儿狗，还是半大，狗搁在他肘弯，漉漉的黑鼻子，两只眼睛又大又亮。她伸手过去抚了抚，不呲牙很温驯。再摸摸鼻梁，大概手上有糕饼的味，它扭过来顺势好一通，柔的，来回像墩布地。

她抬起眼说不，“肖厂臣尽心尽力的，传东厂的医官，又请当地的名医把了脉，都说不出缘故来，只说虚寒，用了很多调节的药不见好转。万岁爷别担心婢，婢草芥子一样的人，劳动圣躬就该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