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丢进球肚，不倒翁重心稳当，摇摇晃晃，傻乎乎的笑脸很稽。

        裴景言面无表情俯下，极近地观察她，不作思量，越过兄妹界限，悄悄贴在她发。

        陈沧解意，轻点下巴，在原地静候，直至车牌消失在目野。

        陈沧敲了三下便停了，声音传进来又低又闷，问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又像小时候动不动绝交，为什么最近总对我那么冷漠安度！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痛哭一晚她想到这句不算太恰当的心境比喻。

        【狡猾！非礼！！】安度捧手机笑，把跑时没嚎叫出声的语句发过去。

        可能是被他的举动戳中运动神经，安度突然撒开兴，跑得更快。

        *

        她问：再过几天可以不生吗？

        什么疙瘩这会儿也被惊乍追逐化成运动后的松快。安度倏地冲他绽开笑颜，陈沧本来端着张追债肃脸，这下也弯笑开，霞光细微，色调温，有些像诙谐的哑剧。

        安安，什么歉？他轻轻说，很快，你就会知，他是你痛苦的来源。

        她不接话，咯咯地笑。

        他必定多少听闻了那些话，她的莫名其妙是不是会伤害他呢？

        她只穿了睡衣和一件线衣，裴景言担心她受凉，一臂揽起她肩，一臂托她弯，将她抱起。

        安度伏在书房桌沿，指尖轮换轻轻点在未写完的情书稿纸，你生我的气吗？

        安度想起下午他全速奔跑的傻样，前额发卷翘着向后弯曲，像两扇小翅膀，领着她心情从低谷慢慢飞上来。

        公主。他像没计较此前冰点，称呼不变，语气不变，安度手指顿一下，在想怎么回。

        陈沧问她笑什么，得到更震耳的笑声，等她笑够了，他也笑：给你书包侧袋了个小玩。

        也不要让他这时候听到，她和嘟囔：陈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他预计她放好了，问：像不像你？

        【回答下午的问题。】

        安度立刻去找，是他教她打乒乓球时，不小心被她踩瘪的一只。他削去一半，开口卷上彩色圆锥纸帽，球画上她的发型和笑脸。

        陈沧想起卓可贞的话，隐约后悔下午的强追和现在的问，顿了顿，放柔声音：现在不想说可以不说。

        陈沧知她现在不想声音交，继续用文字：【是敌是友分不清？我会因为外人对你有偏见吗？傻子。】

        陈沧：【非什么礼？多算刺客失手，没成功把安公主堵截。】

        *

        朝深里摸，摸到一块橡，陈沧二字飞扬在表面。

        之前躲在廊后等她两刻钟，就是为了正面对话。没想到她避他如洪水猛兽，陈沧在快追上她时，停下重重舒几口气，立在校门一侧。

        尴尬现场，让人怎么答？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他宁愿没有看到信件内容。

        五分钟过去，铃声响一半就断停。

        不想再浪费时间挥霍友情或其他，她愿意当主动的那方，有仪式感地挑破朴实一点，蓄一点，婉约一点，再加一点不屑旁人目光的壮阔。

        天上几块淡淡的明霞，陈沧挂一稀薄的碎阳直追而来。

        明明这段日子，她将痛楚全倾吐于他，把他当作仅剩的依靠，怎么可以说收回去就收回去，重新为另一个男孩心绪起伏？

        生气。听不出真假。

        陈沧：可能可以。

        这次安度回拨过去，那边接起，单音：嗯。

        她支吾两声，说：我句子停在主语。

        安度也缓了脚步，隔一条路与他相视。她从他冷峻脸色里，分辨出一点怒意，和更多的委屈。

        陈沧同她晚安，温温沉沉，像真的在耳边哄睡。

        出了教室阳台就是篮球场，地域宽阔，她边跑边回，只见陈沧也不顾形象地单手撑着扶栏出，两人像进入跑酷游戏。

        还有其他零件，自己想怎么玩。

        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可以无忌惮，他宽容她矫情地困在自己的心事里，又毅勇地将她拉出来。

大衣，灰绒围巾松而平整地绕在脖间，发长长了一些，给俊的面庞平添几分文气。

        安度近来愈发轻瘦，今晚难得多吃了些，边有浅浅的弧度，状况稍好。

        耳朵大概红了，热意上涌，她抢白揶揄：笨子。

        安安？

        卡通女孩的睫长得夸张，她笑，这只不倒翁立不起来。

        安度心悸无措，抓起书包，夺了靠场的后门朝外蹿。陈沧暗咒一句，两指伸进窗，大力推开，姿矫健地往里翻。

        回了卧室，安置她垫枕盖被，自她怀内掉下一张折叠的信纸和信封。

        裴景言找一本经济学英语文献，书房立灯还亮，安度屈膝缩在飘窗，一圈柔光，呼轻匀，已经睡着了。

        她踏上驶来的校车，晃一晃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