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宛若是被威胁，死死地咬住，分寸的声也不敢出。

        关宇只在她眼前，问她：“你要杀我么？”

        男人不去多问关菲甚么，好似都懂。

        “要。”关菲垂睫，不去看他。

        缘何要这般凌迟？

        关宇又问：“你舍得么？”

        “……有甚么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关菲在心里不断地叫，她的心明明是那么不愿的。

        “原来如此。”关宇笑了，笑得那么清隽，好似是新婚那天风华正茂的少年郎，“那我晓得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他不晓得他同关菲之间究竟甚么仇怨，他只晓得他走不掉了，媳妇再也陪不了了，他要退场了。

        笑过后，关宇抿着泪，接着又悲情，“……但求你，不要对孩子下手，他是我们的骨肉，还那么小。”

        关菲痛苦地点了点。甚至未动，便取了胜利。

        她想去躲避，却眼睁睁地看了关宇自刎；泪珠生生地在她眼眶里聚，模糊了画面却未模糊痛。

        好，可她偏生生地站稳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

        刀一分分地入，分明割在关宇脖颈，却好似是痛在关菲心里。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

        ……但为什么，她的心在滴血？

        就这么，关宇把自己的命给出去了，一如新婚时的承诺。

        此刻，一切都在走悲壮，轰烈地倜傥。

        男人声地笑了一声，临终前，他运内功大喊了一声：“关菲，我爱你！”

        这声又哭又笑地，嘹亮异常，关菲几乎再也禁不住，形晃了晃。

        旋即关宇骤然倒下，死得明明亮。

        惊起尘土么，血腥那么重，片刻后，他又入尘，这尸海一员。

        “自私鬼……”走了，一切都走了，足下那么多血，关菲并未哭，单是仰首，半阖着眸掩住泪珠，“你是守了你的承诺，我呢？……我不就是叛徒了么？我不就是不守信了么？……”

        她轻声地骂，却还宛若是嗔：“混、王八、坏……你不是好。”

        就这么，这条命变成了关菲一辈子的郁结，死也不休地一直纠缠她。

        让她睡不了好觉，让她愁绪，让她失声恸哭，让她放不下，让她一直动情。

        ——

        以往关宇错认她的翡字为菲，让她没法取回名。

        如今呢？要取回名了么？

        翡柔声地：“冀北。”

        宋冀北别过首看她，淡：“翡，你舍不得了？”

        翡摇摇：“我不叫翡，我叫关菲。”

        她这，摇的究竟是舍不得，还是姓名？

        宋冀北止了，静静地看她。

        只见关菲青衣依旧，不过了面。

        她走得那么快，未曾再回，那么狠得下心，连孩子都不要了，却仍是叫自己关菲。

        关菲，关菲……记得曾有孩子问过她：关菲，是关公关羽的关，翡翠的菲么？

        不是的。

        我不是关羽的妻。

        那时她在心里答，在面上却：是。

        过了半刻，宋冀北驾，又追回关菲。

        他：“关菲。”

        关菲笑了：“多谢你，冀北。”

        多谢你照看我的感受，多谢你清楚我动情，多谢你纵容我舍不得。

        我会回报，回报你一个薄情的关菲，回报你一个不再是母亲的关菲，回报你一个杀人如麻的关菲……

        “我们没变，是么？”关菲又问。

        接近十年了，还是没变么？

        风开始得大，宋冀北勒住，将这安置好，预备趁这时候用饭：“变了，也没变。”

        关菲：“我们真是为了大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