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骞并不知。

        打个哈欠，汤曼青的声音有些困顿，表情也变得慵懒起来，眉梢挑一下胡话张口就来：是，哭得可难看了，还没有年年勇敢非要人拉着他的手给他呼呼。

        相反，他在女儿的世界里，变作了和她一样弱小的人类，甚至是需要她偷偷小心呵护的伤患。

        最坏的可能便是，火灾过后，这一年多来，他不仅失去了寻找她的信心，甚至还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在那晚航班上他熟睡之际，男保姆的晋级关卡突然被开了外挂，只因为他的形象在女儿眼里不再是无所不能的汉叔叔，等同于有可能会侵害自己妈妈的半个坏人。

        面对陌生且衰老的亲生母亲，厉骞一时间又回想到在韶城，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谢芸芸，人几乎是要下意识逃跑般，开始往后倒退。

        接机的廖烨夫妇从接机口不远一看到他们的影子，便开始支持不住情绪嚎啕痛哭。

        也是同一天，凌晨时分他们一家三口在赤鱲角落地。

        这世界上，似乎没有她再感到害怕的东西。

        汤华年懵懵懂懂地转看着母亲的下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强壮到能一把举起自己和妈妈的叔叔，竟然也会像她一样，因为摔倒后蹭烂膝盖痛到哭鼻子。

        年近六十的两位老人家，泪眼摩挲地向他们奔跑，过路旅人没有一个不为之侧目。

        是啊，抱起女儿，右手则被汤曼青拉住，再抬时，厉骞不需要份证明，他似乎彻底从影子中走出来变成了廖柏嘉。

        痛苦的过往也许会留在大脑的杏仁里，反复尖叫捆绑着他，但她还是抱有希望，希望用新的幸福，一点点填满爱人的海。

        可冰冷的手指被一双稚的小手勾住，低，女儿正仰抱着他的胳膊，天真烂漫地讲：爸爸，别怕，我和妈妈都在。

        这一原来的面貌，又是怎样才重新回到他上，不是幸运，必定少不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受伤又结痂可太痛了，她很听话，到现在都不敢在楼上大力奔跑，生怕楼梯会咬她膝盖。所以旁边的爸爸也会像她一样？

会走到她边来。

        一个有妻女，父母健在，在事业上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光凭着全职带崽，就能感受到平淡幸福的普通男人。

        但好在他们又走在一起，这就算她个人见证的奇迹。

        就像结痂的肤，时不时还会痛，新长出来的肤薄薄的，还都是粉色的。

        可如今，她这只金丝雀更像是狩猎的鹰，她不仅翱翔在天际，还可以担负保护他人的责任。

        他也哭了吗？受伤的时候。汤华年伸出一只藕段似的短胳膊，情不自禁，学着母亲方才安对方的样子，轻轻拍打厉骞的胳膊，看样子是在哄他睡觉。

        汤曼青嘴角微微勾起，阖上眼睛，视线里最后一丝光晕也消失，但黑暗中却有种安心的力量，很久以前她被关在翠山别墅时，好像没有脚的鸟，即便再嗜睡，也总是扑闪着翅膀，生怕从空中掉落。

        也许是烧伤，也许是重创，她都不敢细细去想。

        点点，汤曼青抱住怀里的女儿，下巴蹭一蹭小东西的，一口儿童上特有的香气，手掌则轻轻捋着她的后背，轻轻地开口：是，别看爸爸又高又大，但他曾经也是跟年年一样矮的小朋友，他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后来痊愈了，但伤口还是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