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洪廷又亲自挑了几样酒菜，带到谢兰臣面前，问：“嘉王要用一些吗，我让人喂你？”

        谢兰臣：“崇宁公主富有，嫁妆里多的是这样的宝贝。你们靺鞨人不是最爱大安的茶叶吗？崇宁公主有一匣子名叫龙团胜雪的茶饼，是用刚生长出来的茶叶芽，蒸熟后，剥去外面的芽，只留中间一缕细芯，谓之水芽，再用这些水芽成茶饼，便是专供帝王享用的龙团胜雪了。小小一饼，别说是买两千只羊，便是你想用两万只羊去换，也没地儿换去。”

        待人走后，看谢兰臣的靺鞨人故意嗤笑：“人都快要活不了了，还惦记着一盆兰花？”

        “看见自左数第二辆车上，最上的那个朱漆雕花匣子了吗？龙团胜雪的茶饼就装在里，紧挨它的那个箱子里，还有拳大小的夜明珠，以及各种象牙宝石，随意一件，都是能买下两千只羊的宝贝。”

        不过是养一盆兰花，并不费什么事，洪廷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亲自走过去，把地上的兰花捧了起来。

        谢兰臣向他谢，态度和善到仿佛两人本不是劫匪和人质的关系。

        *

        谢兰臣见对方看向嫁妆的目光变得越发贪婪向往，这才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缓缓阖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一千金？”那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一千金足够买下两千羊了，竟然只换来一盆毫无用的兰花！”

        洪廷也顺着谢兰臣的视线，朝兰花看去。

        两个时辰后，睡梦中的洪廷忽然被一声高呼惊醒：“崇宁公主的嫁妆怎么都成了石！”

        谢兰臣也不生气，甚至颇有耐心地解释：“那盆兰花名叫素冠荷鼎，世上仅此一株，是崇宁公主花了一千金买来的。”

        谢兰臣的双手仍旧被绑在背后，自然没法儿自己吃喝。

        靺鞨人情贪婪，从宝船上下来的时候，除了搬走魏姝的嫁妆外，把船上其他所有值钱的东西，也都搜刮一空，甚至连一盆兰花都没放过。

        洪廷和衣而眠，本就没睡沉，闻言立刻翻而起，匆匆往装嫁妆的车辆走去。路上和宿醉方醒、正晃着脑袋努力保持清明的兀那恒撞上，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而去，又一起朝方才惊呼之人问：“怎么回事？”

        他目光看向不远，一盆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兰花，花枝上仅剩下一朵兰花颤颤巍巍地挂着，弱得仿佛随时都要被摇落：“能否请洪指挥使替我养几日那盆兰花，那是崇宁公主赠我的。”

打杀杀了半夜，又搬了半夜的嫁妆，此时都是又累又饿，兀那恒便主，让人把从宝船上搜罗来的美酒美食，全都带了出来，痛快吃喝起来。

        洪廷对兰花了解的不多，并没瞧出那盆素冠荷鼎的珍贵之，只觉得花盆倒还有几分致，醉酒的靺鞨人从它旁边摇摇晃晃地经过，几次都险些踢到它。

        此时，酒足饭饱的兀那恒等靺鞨人，均已纷纷醉倒，外的天色也渐渐明亮起来，洪廷嘱咐值守之人好警戒，便也打算找地方小憩一会儿。

        谢兰臣却摇拒绝了他的酒菜：“我不饿，但我有另一件事想求洪指挥使。”

        靺鞨人嗜酒，尤好烈酒，从宝船上带下来的酒水却口感偏甜，滋味绵，兀那恒一行人不由多喝了几坛，却不知此酒后劲儿极大。

        上次比箭，洪廷虽然输了，心里对谢兰臣却十分钦佩，这次谢兰臣又为了救人，毫不犹豫同意为质，也让洪廷刮目相看。只遗憾两人立场不同，洪廷虽然对谢兰臣有好感，但能的也就只有让他死前的这几天，过得更舒心些罢了，这才会主动给谢兰臣拿吃的。

        洪廷怕他们会醉酒误事，一开始还劝兀那恒少喝一点，但见自己越劝，兀那恒便喝得越起劲，索也不再理会，只吩咐自己的人，不许再喝。

        明明是自己抓了他还要杀他，谢兰臣却还向自己说多谢……洪廷心中升起一丝愧疚，犹豫着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能说出口，只默默抱着兰花离开了。

        发出惊呼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看谢兰臣的靺鞨人。

        对方正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四个木箱，这些箱子本应该装着崇宁公主的龙团胜雪、夜明珠和各种宝石的，可现在里只有沙子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