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的心痛了起来。

        门?缓缓地开了。

        湛君只穿着薄衣，然而走出了很远才意识到了冷。

        她爱他，那她该为他痛哭才是。她爱的人,  他们离开她的时候，每一个，她都为他们痛哭。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湛君绕过屏风，往床榻去?。

        但她就?是没有眼泪。

        湛君已经二十五岁,  不过才走过人生一半的路程,  那些有责任守卫她生活的人，已然全?死掉了。

        哭有什么用呢？

        他才二十六岁,  还很年轻。

        但是没有关系。

        其他人都已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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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他存在，只要他存在,  她就?有安稳，不必慌张,  生命就?还可以继续。

        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他现下是什?么?样呢？

        湛君坐到了榻上?，她伸出手，依次抚过两个孩子的面?庞。

        湛君可以想见，元凌一定是一直在哭，鲤儿哄他，可是哄不住，元凌不在母亲边，是表兄告诉了他，他一直哭，会打扰他病中的母亲，元凌为着他的母亲，由表兄带走了他，回来后他仍然是哭，表兄安他，他哭到昏睡过去?，表兄没有睡，表兄在一旁看护他，直到他也支撑不住睡过去?。

        要哭给谁看呢？

        远远地看见了灯火，大半的窗棂亮着。

        湛君忽然想起元凌来。

        他是死在战场上。

        元凌睡在鲤儿的肩上?，鲤儿的脸搁在元凌的额。

        战争是一定会死人的。旁人能死，他当然也死得。

        他们还都只是小孩子。

        不过他为保家安国而死,  那他的死便不可鄙夷，是万不能轻贱的。

        第156章

        湛君推开了房门?。

        元凌的住所没有太远，不过是转几个弯。

        她自始至终没有过眼泪。

        那些人但凡还有一个在,  她也会哭。就?哭给他看,  叫她知她的痛苦,  她的惧怕,  她的委屈,  他知了就?会怜惜她,  同她立誓，告诉她他将永远和她在一起,  绝不会离开,  她得到安,  达到了她的目的。

        古往今来,  多少人都死在战场上。

        两个孩子都睡着。

        榻上?的人?没有被打扰。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黑暗里那唯一的光亮。

        她完全?是冷静的。

        而且是他自求的。

        湛君平静的地接受了元衍的死亡。

渔歌走后不久，也不知是哪一刻，更漏竟突兀地停了，最?后的那一声，十足的绵长，似乎可以听?见水波一层层的开，虫豸也再不叫，连风声也没有，天地间真?正的清净无?声。

        她又很爱他。

        因此湛君只是痛心。

        她昏过去?，万事不必再，元凌呢？也一样昏过去?了么?？他是否也找到了逃避的法子，如?果没有，他要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又那样爱他的父亲。

        “少?夫人?。”使女轻轻地喊，声音是飘渺的。

        元凌睡着了也还在哭，他眼睛的，泪水是挤出来，也不时地在抽搐，鲤儿的脸上?没有眼泪，但有深重的愁。

        是他要从戎，是他要建自己的功业。

        今夜没有月亮，星也没有，天是漆黑的盖，压下来。

        他自己走到这?一条路上来的。谁也不能怨怪。

        两兄弟依偎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他是她爱着?的人里，最后一个能为她遮挡的人。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