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夙愿是能沟通南北，自由往来，让白山黑水的故土能从役和困苦中解脱出来。我娘的夙愿是天下女子可当自立，不再受人摆布、为他人作嫁衣裳，生来无家可依，无立锥之地。

        当然这一切只是构想，谈何容易？我和黎无非的畅想也不过点到为止。

        好在，若不是她爱我，一切便不会有所转机。

        这话听得我寒倒竖，发麻，但一想到先帝已逝，便也释然。

        “可黎阁老一眼便看出端倪，让医士为陛下炼制了专助妇人补气血的药给子菁，还取名为九转妙相，哄住了所有人。”

        忽然想起之前阿瑛怒摔玉如意，差点把我爆的那次，真的是和当年常常雷霆震怒的宣宗皇帝一模一样，可怕得要命。

        正如我当初刚到应京时，曾在国安寺后的萧家佛堂，念诵药师琉璃佛所发十二大愿，对着佛像发下宏愿：

。”

        离开黎府之前，黎无非特别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先帝宣宗李钰，亦有天格孤悖之相，所以，并非上天令他只有李瑛一个子嗣。

        但凡君主国，没有不以恐惧驾驭万民的，即便我不认同，也不得不承认，阿瑛是一个优秀的君主，超凡的帝王。

        国本之争，便在于此。

        所以女真才会一溃再溃，甚至要跑到黑水，与罗刹国争抢索的土地，役达斡尔等族，以谋东山再起。所以鞑靼才会卑服于齐，宁可直接不战而降，尊齐为天，希望与齐互市。

        可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既然工商比士农更能支持这个国家的国运，那商人内心自然滋生了更多的政治求。

        幸亏我当初留了一枚丹，让张春娘反向拆解出大致药方，结果张春娘发现解析出来的几味药物，都是女子补益气血之药。

        “若子菁没猜错，治疗陛下疯病的丹药当中，也不过是些普通安神镇静的成分吧。”

        一家子问题儿童，还酗酒成。

        而且商人当中虽是男六女四，但女子极少与男子争夺地利，大多把资产投于手中的工商产业，经年累月地积累，大齐最高的富商大贾几乎都是女子。

        国势兴衰，全在她一念之间。

        民为本，本固宁。这个理谁都知晓，但这只是国家稳定而非昌荣。问题在于何为民本，何为国本？

        我稍作停顿，看黎无非面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心中更加有数。

        她冷漠，疯狂，孤傲，偏执，能让所有人臣服于她，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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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女子参政，估计大多数也该出自此类商贾家庭，而非像蒋丽卿那样的诗礼世家，这是我最先的构想，所以才把萧家的人才花名册献给了阿瑛。

        我爹娘的想法，亦是我的想法。

        只是阿瑛善隐忍，坐在皇位上总是一副不悲不喜的冷淡样子，很有迷惑。

        中原历来以农为本，可自大齐开国以来，风气开放，商贾繁荣，已然成了不可忽视的力量。莫说整个江南一带鱼米之乡，商八农二，如今大齐整个国家商税收入一路直赶农税。

        若我果真能与阿瑛心意相通，得偿所愿，我愿舍成仁，此不顾，为天下人谋得无上福祉。

        先是我和黎无非这样家中有雄厚从商背景的勋贵世家，靠着荫庇捐官入仕，又凭自己真才实学摸爬打，一路升迁至高位。若我们能让国家从重农抑商改换一番门庭，重商民，那便可以用和平繁荣而非战争的方式经略辽东，贯通南北，甚至放眼四海八荒。

        “啊哈哈哈哈哈萧尚书果然是见多识广，连天格孤悖都知晓。”

        是明君英主，亦是暴君疯帝。所谓帝王，古今中外，大抵如此。

        “大家都是家中大商巨贾走南闯北，自然是了解许多人间趣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记得，从阿瑛小时候，先皇就带着她天天喝酒。

        很显然，阿瑛的想法是慢慢培养像蒋丽卿这样出好、姿容佳的高门子弟，与朝中一干儒生并立于庭，并没有破格擢升商人子弟的念。

        半生劳苦，说到底，我心中放不下的牵挂，始终是阿瑛一人。

        黎无非脸上的表情微变，终于抚掌大笑起来：

        黎无非告诉我，他所奉的丹，是治疗阿瑛酗酒疾的，若是再任由她这样纵酒下去，恐怕也会像先帝那样英年早逝。

        戒酒啊……唉，这要怎么劝？我真是想破脑袋碎了心，也想不出个法子来。

        疼，真他妈要命。

        在我看来，真要论起国本，其实君主本人才是固国之本。

        我也跟着黎无非大笑起来。既然大家开诚布公，交了底，那就是他认可了我，我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政治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