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九岁那年的那个星期三，那个他教她打靶的晚上。

        郑西野走到床边，一只大长跪上床沿，将怀里的许芳菲平放在白色的大床上，随手扯过棉被给她盖好。

        郑西野蓦的一怔，愣住了。

        视线中，姑娘口齿不清地说完，紧接着便用两只小手捂住脸，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呜呜呜：“你是不是又要像前两次一样，说走就走了。”

        “不好。”

        完这一切，他直起子离开她，准备去门口开灯。

        她脑袋往他凑近，清淡的香甜而不腻，混着丝丝白桃酒的味，扑面而来。

        她看见他在夜风里回看她，目光里分明卷着的眷恋和不舍，但他转的背影又是那样坚定，毅然决然……

        她摇，摇着摇着，竟莫名便带出一丝哭腔，大着说：“我不要喝水，我只要你待在我边。”

        许芳菲说：“当时大家都接受了没有你的日子。每天上专业课、写作业、进图书馆、进演训楼，能训练，破译训练……所有人都很快就适应过来，投入到新生活里。我不行。”

        郑西野心里一阵柔，眸色也柔成两片浅溪，低哄：“崽崽乖，你喝了酒，要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倒水好不好？”

        哭得他整颗心都紧紧揪起来。

        只有疏冷月色从落地窗外投进来几缕，成为黑暗中的光源，微弱清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雪崩般令人窒息的恐惧，又一次将许芳菲吞噬。她回想起了他走之后的许多事。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梨花带雨，可怜巴巴。

        门开了。

        “我不要你走。”她抱紧他，嘟囔着小声撒，“不用开灯，我看得见你。”

        酒店里要插卡才能通电，偌大宽敞的房间一片漆黑。

        可他越是安抚越是哄，小姑娘反倒哭得越厉害。她脸埋在他前，哭个不停，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抽泣着结结巴巴：“你、你都不知我大二那年是怎么过来的。”

        许芳菲此时的大脑是混乱的。

        许芳菲说：“我开始害怕清晨，害怕天亮，害怕起床。我害怕面对一睁开眼睛，就没有你、也没有你任何消息的世界。我害怕大家忘记你。我更害怕有一天，我也像其他人那样忘记你。”

        郑西野心疼她进骨子里，连忙伸手将人从床上拎着坐起，再搂进怀里牢牢抱住。大掌顺着姑娘的脊背轻轻拍抚，一下一下，哄小娃娃似的，柔声说：“崽崽乖，不伤心，不哭了。”

        不料就在这时，床上的姑娘又一次伸出双手，冷不防搂住了他的颈项。

        许芳菲双眼红成两颗桃，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认识了五年不到，你就已经离开我两次。”

        郑西野薄微启，嗓音出口略带几分哑，回答她：“我去开灯。”

        郑西野将许芳菲重新打横抱起，带她进了屋，空不出手关门，拿将门踢回去，自动锁“咔哒”一声落下，锁紧。

她还是没把东西取出来，只好上手帮忙，从包内里的隔层里将摸出房卡，刷卡开门。

        酒作用下，这些深埋在心底的话再也掩藏不住，被她的嘴巴一脑倾吐出来。

        “两次了，已经两次了。”

        小崽子晶莹的眸子望着他，格外严肃地问：“你又要去哪里？”

        “……”只一瞬，郑西野骤然一僵，眸色深不见底，两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支撑在她两侧，十指缓慢收握成拳。

        这一幕给了郑西野一个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想到，本来都还好好的，这小崽子怎么会说哭就哭，还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