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积木

        出事一周后，倪薇来找倪嫣。

        离话剧周开始还有三天，倪嫣几乎一整个周末都在翻剧本。倪薇电话打过来时她不知在顺第几遍台词，正念到那句我就算有病，也不是医生治得了的。

        她和倪薇约在她家旁边一间餐厅。倪薇穿一shen名牌，dai着口罩和墨镜，坐在座位上很显眼。她走过去坐下，看见倪薇墨镜边缘略微lou出的青紫。

        小时候还住在一起时，倪薇shen上也偶有伤痕，不是眼角嘴角青了，便是shen上哪里红了破了。有时她会给倪嫣sai些零钱让她去买药，告诉她剩下的钱可以买糖吃。

        倪嫣买过一次。她先去药店买了药，然后在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三颗太妃糖。回到家，倪薇用棉签蘸着药chu1理伤口，她在旁边剥太妃糖。

        倪薇那天穿着吊带裙出去的，回来时雪白的肩上便多了几dao猩红痕迹，像是被什么划破了，pi肉翻开，很是可怖。

        棉签蘸着药水杀上划痕，应当是很疼的，但倪薇却没什么表情。倪嫣看着她先用清水将伤口洗到边缘泛白，然后涂上颜色nong1重的药水，额角有青jin凸起，随着棉签落下的动作一涨一涨。

        嘴里的太妃糖夹心破开，全变成了药水的苦和血的腥，倪嫣好像六岁时那样狠狠摔了一跤，嘴里辣辣地痛。

        她再也没在给倪薇买药的时候买过糖了。

        就像现在，倪薇dai着墨镜点了一桌子菜，她看着也毫无胃口。

        倪薇却没事儿人似的，大口朵颐。倪嫣见过她在周家家宴上的样子，一勺米分三口吃，矜持而优雅，和现在完全不同，也不知dao她在周家这些年吃过几顿安心饱餐。

        吃得有些饱了她才放下筷子，拿纸巾ca了ca嘴。她嘴角也有伤，刚才吃饭完全没影响，这会儿被纸巾蹭到才微不可闻地倒xi口气。

        ca完嘴倪薇问她：李成文找你zuo什么？

        单刀直入，没一句废话。

        倪嫣抿了口茶，说要钱。

        倪薇皱起了眉。

        你有钱？

        倪嫣点tou，倪薇又问要多少。

        十万。

        倪嫣抓着右手手腕，神情惴惴。

        她怕倪薇说她ruan弱，才会被别人欺负。

        可倪薇什么也没说，只是透过黑dongdong的墨镜看着她。眼前的女孩子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长开的眉目pei上明艳的妆容，带刺红花一般，同她一样有gu灼人的劲儿。

        她还记得倪嫣小时候爱被欺负，有几次回家刚好碰见她放学，shen后总有小畜生朝她扔石子、揪她tou发。倪薇当然知dao，没一点威胁xing的美丽会成长为一株厄运，所以她试图教倪嫣学会愤怒、学会冷漠、学会歇斯底里和张牙舞爪，可倪嫣一直那副蔫样儿，她没教几次就累了，重新把心思放在陌生男人递来的酒杯上，没再guan过她。

        也不知她怎么就自己偷偷长大了。

        倪嫣上大学后没再guan她要过钱，她也听说过成绩好能拿很多奖学金，便没怎么在意。

        只是她没想到倪嫣能拿出十万块钱来。这笔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是小数字，可在此之前，她不知睡过多少男人，挨了多少毒打和白眼，甚至手上还沾了血，这才走到现在。

        她和倪嫣一般大的时候，是二十一岁吧？二十一岁时，她交不起房租，房东找上门来，她给了倪嫣五块钱让她吃碗馄饨再回来。倪嫣出去了，她将shen上裙子一脱，晃着xiong走过去，缠着那个满肚feichang的秃ding男人要和他上床。在狭小房间弥漫的汗臭与腥气里，他答应再缓一周。

        她记不清那一周是怎么过得了，只记得最后攒齐钱时，心里冒出种制胜一击的畅快。

        407元，她还记得最后攒到的是407元。

        原来这一切什么都不是，倪嫣站着就能赚到十万，十万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没有一点臭味的钱，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穿着齐整漂亮的衣服就赚到的钱。

        那么，她算一个好妈妈吗？她的妈妈是ji女，所以她也zuoji女，可倪嫣不是了，倪嫣是坦坦dangdang、纯净无暇的好孩子，那她也算好妈妈了，对吧？

        倪薇想到这忍不住笑了下。zuo好妈妈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个ji女啊，整个世界都是她的玫瑰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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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为什么不收藏？你这放肆的举动真的狠狠xi引了我。